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尽管宁卫民坚定远离了李仲和江惠的“黄水儿”生意。
可在此之后,这两位财迷心窍的主儿却并没有死心。
仍然惦记着到哪儿去弄钱,盼着把这笔大生意做成,一口吃成个胖子。
李仲和江惠经过合计,认为一下子借到五万块不大可能了。
那就不能只图省事了,不如多找几个人借好了。
反正他们的朋友多,化整为零,多花点时间、精力,应该也可以凑够。
而且借的少了也有借的少的好处。
估计只要拿烟酒、电子表生意当借口,就足能让那些借给他们钱的人放心了。
这便于隐瞒他们真正的用途,有利于生意的安全。
于是他们俩开始分头出击,东拼西凑。
但可惜的是,这年头的五万可不是个小数目,大致相当于三十年后的两千万。
哪儿有那么容易凑齐?
除了霍欣算是个款姐儿,痛快借给了江惠五千块。
他们其他朋友个顶个都是能花不会挣的主儿。
要论怎么花钱,怎么占便宜,不在话下。
可真让他们掏出钱来帮衬生意,也太看得起他们了,哪怕回报给得相当高也没戏。
一礼拜下来,李仲和江惠累得腿儿都细了,嘴皮子都磨破了。
他们俩绑在一起,也就将将凑齐一万块。
剩下四万去哪儿找去,让他们深感头疼。
但就在这时候,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花城那边,一直给李仲供货的一个朋友,居然主动打来电话,给他介绍了一个港商。
李仲这个朋友是个花城的走私贩子,外国烟酒、家电、尼龙布、电子表……什么都做。
他声称有个港商想到内地办公司。
因为知道内地的各种手续不好走,大红章最难盖。
这港商希望能搭上一些官场上的关系,最好是京城方面的。
而他认识的人里,就李仲在京城混,所以想问问看,李仲能不能办港商疏通相关的手续。
要能再帮忙介绍几个达官显贵就更好了。
还说如果这事儿办妥了,港商答应以一千元的低价从花城那边交付三十台彩电。
时候大家好处均沾,一转手就是几万块的利润。
可想而知,李仲心里头是多么的美。
这样的好处不但是人家主动送上门,白落他手里的。
而且很可能解决他眼下发愁资金缺口。
于是他马上就答应下来,跟着就跟港商约好了见面的时间。
别说,初次见面谈得就挺好,甚至可以称得上一见如故。
因为那港商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这主儿在港城是做地下钱庄的,有放高利贷的生意,和社团有些交往。
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个人才盯上了大陆的汇率差价,敢于来制度和港城完全不同的红色大陆,冒险淘金。
实际上,李仲和港商在饭店客房初次见面的时候,就发现这主儿挺色。
他坐在沙发上的时候,一样就瞅见茶几下扔着好几本“好看”的外国杂志呢。
正所谓苍蝇逐臭,反正俩人借着杂志就聊开了。
到了走的时候,李仲从港商口中得到明确的承诺。
说只要能帮他展开生意,不但花城那边彩电照给,京城这边,也可以白借李仲几万块的资金周转。
甚至港商还主动提出,会从港城帮李仲搞些原版母带,助其把生意搞大。
但是,接下来的事儿,李仲自己就搞不定了。
因为生意场上的事儿他门儿清,官面儿上的关系他就不灵了。
这方面的资源,一直都实际掌握在江家兄妹的手里。
再加上港商要干的是境内外倒卖外汇套利的生意。
最希望结识的就是,在金融系统里能管点事儿的人,不是一般的干部。
他拿不出实际的东西跟人家谈,怎么取信于人?
港怂也不是傻子啊,那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江湖老油条啊。
所以,他还必须得带着江惠再去谈一次。
得摸清了到底什么样的关系能满足港商的胃口,再看看于他们来说,到底划算不划算。
结果什么都挺好,偏偏出事儿就出在江惠是个漂亮的女人上了。
要知道,本身港商知道李仲要搞的是什么生意,见面听说江惠是李仲的合伙人。
又见她打扮得很张扬,还有点言行无羁,不但在酒桌上挥洒自如,还能就男人的话题浑说浑笑。
和他印象里传统、拘束,脸皮儿薄,耻于谈钱的大陆女人完全不一样。
对于他拿出来的一条金项链,也老实不客气的受用了,而且还很高兴。
这就让港商就误把她这种习惯了在男人面前出风头的京圈儿“大飒蜜”。
错认为了只要肯给些好处,就很好上手,尽可以随便乱来的女人。
这样,在酒席上,来大陆已经半个月没尝过女人滋味的港商就有点不老实了。
他假借算命为由,借着酒劲抓着江惠的手,相着相着就不撒开了。
可江惠虽然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却是隶属于外貌协会的。
这种事儿,她绝对不会为了钱委屈自己。
对方必须得有感觉,有颜值才行。
她肯接受港商的金项链,只是因为港商要她办的都是跟银行、外汇有关的大事。
这代表了一种求人的诚意。
而且她要去促成这件事,也要走夫人路线的,很可能这条金项链转手就送给了旁人。
她可万万没想到这个五短身材,圆圆滚滚,头发半白半秃,说话连舌头都捋不直,年龄至少够五十的老家伙。
居然胆敢对她见色起意,吃她的豆腐。
她当时简直气坏了,脸色那叫一个难看,依着她的姑奶奶脾气,非得给这港怂好看不可。
可李仲看到她想发作,却油嘴滑舌的打了圆场,借着敬酒委婉的提醒她。
如果撕破脸,资金的事儿也就泡汤了。
这让江惠冲着好几万块钱的面子上,不得不硬忍着怒火把手抽回作罢。
可更没想到她的容忍和退让,竟然让港商误以为她软弱,认为是有机可乘的。
随着继续谈生意,港商很快固态萌发,手在桌子底下又不老实起来。
最终江惠被港商这隐晦的下流伎俩逼得忍无可忍。
站起来把刚收下的金项链拍在桌子上,跟着举起一杯酒泼港商脸上。
当众骂了一句“臭流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白毛冬瓜似的,你也配打我主意?”
然后寒着脸拔腿就走。
给那港怂都骂傻了!在餐厅诸多顾客的目光里,是极其的尴尬。
李仲自然也没法待了,也就跟着追出来了。
原本一肚子气的江惠还以为李仲是来宽慰自己的。
结果没想到这小子竟然站在了港商的立场,居然怪她不像话。
这深深的刺伤了她的心,那还能不吵起来嘛。
“像话?像画儿早就让你给卖了!你到底哪头儿的?你是不是和他合起算计我呢?”
江惠站在饭店门口毫不顾忌的大声质问,顿时惹来了众多人的侧目,既有顾客也有饭店的工作人员。
她是谁啊?在自己家门口被人欺负了还行?那真不吝。
可李仲不能不顾忌,心里暗道女人真他妈冲动,永远任性胡来。
就赶紧把江惠拉到一边僻静的地方去,小声说。
“这是什么地方,你别这么嚷好不好?再说了,我哪儿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这话又从何说起?”
“你心里明白。”
“我当然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咱们好,是为了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好日子?你没看见他是什么臭德行!他都对我那样了,你在一边干什么?这还叫为我好?你自己信吗?”
“哎哟,姐姐,消消气吧。其实这港商什么都好,唯一的毛病就是好色。但是又有哪个男人不好色呢?孔老二都云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也证明你的魅力大啊。我不也是凡人中的一个吗?”
李仲舔着脸笑着,就在底下拉江惠的手。
但江惠心里正窝火呢,哪儿有这个心思?
他的嬉皮笑脸,妄图混淆黑白的言行,反倒更让江惠看着着恼。
“你要是个男人,就不该让我受这样的气。除非你是属王八的……”
一甩李仲的手,江惠的声音又高了起来,马路的嘈杂已经无法掩盖他们之间的矛盾,又惹得不少人看了过来。
“你话怎么说那么难听?难道你还希望我动手打人家一顿不成?非得把事儿闹大了才好!”
李仲既有些恼羞成怒,也有认为江惠在小题大做的不满,脸色登时不好看了。
“人家不过是喝多了点酒,有点失态罢了。他是有些不妥的举动。可你就不能大度点儿?你也得考虑考虑国情不同啊,人家是毕竟是从花花世界来的,难以一时适应咱们这边的情况。你是不知道人家港城那儿,可是特别开放的地儿。人家在港城,如果肯出五万块,那都够直接上全垒,办多少回事儿的了……”
“什么?你……你混蛋!”
江惠的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愤怒,眼眶里已经转着泪花了。
她可没想到这么侮辱人的话,竟然会是从李仲口中脱口而出的。
李仲也自知失言,赶紧往回圆和。
“我不是那意思,惠姐,我对你怎么样你还不清楚吗?说实话,我也气。我刚才差点就没搂住火儿,真想给丫一酒瓶子。”
“可咱不是礼仪之邦吗?常言道不知者不怪,咱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跟那港怂一般计较了。我待会跟老冬瓜说说,让他对你规矩着点。否则丫的事儿咱就不管了。”
“走走,咱还是回去吧,不能便宜狗东西。那么好的金项链干嘛不要了……”
但他如此的举动却更让江惠感到寒心,甚至是感到一股凉气从脊梁骨里冒出。
她没想到事情都闹成这样了,李仲还想着继续巴结港怂。
由此可知,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地位。
什么都是假的,男人的话全是假的。
“你还想让我回去?就为了那五万块?你还有没有点骨气了?”
“惠姐,你别这么说啊,全是误会……
“误会个屁!我告诉你,你兹要回去,人家就会把你当条追着肉骨头摇尾巴的狗。你还让我跟你回去?好让你们俩再把我当盘菜端上桌儿?”
“哎哟,哪儿至于啊。惠姐,生意场上的事儿合则两利,分则两伤。千万不能斗气啊。你放心,有我在,他绝不敢再恶心你了。我都想好了,一会儿就给老冬瓜约个‘圈子’过来。他也是的,想找个妞儿直说啊,我发他一个不完了吗?”
“什么?你还要给拉皮条!要回去你回去,反正他的事我是不管了。”
“别介啊,你这么一走,不是把我晾了嘛。哎哎,没你还怎么接着谈,就算你给我一面儿还不行吗?只要咱们把生意做成了,你要什么没有啊?”
“李仲啊李仲,我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人,你比那白毛冬瓜还恶心。简直钻钱眼里了。算我瞎了眼,一直还把你当个男人!”
“那你就真说错了,一文不名的男人,难道还叫男人?李仲终于厌烦了,他说出了心里真实所想。
“别迷恋高仓健,真实的生活里,那种人都是穷困潦倒的。我要是挣不到钱,不能让你挣到钱?你能跟我好吗?那宁卫民要是没有钱,咱们又何必上干着费那么大心思请他吃饭?”
“要我说句实话,这老冬瓜虽然模样寒碜点,可他的钱跟宁卫民是一样的。你既然能煞费苦心,为了姓宁的把我支走。怎么就不能勉为其难,吃完了这顿饭?”
“你要说不喜欢钱,就太虚伪了。想想你的聚会,想想你爱的衣服首饰?哪样不是钱?少一分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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