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下,宁卫民可是完全手忙脚乱了。
因为太过突如其来,毫无应对经验的他,哪儿会预料到短期内,情况就恶化至如此?
说实话,他现在是真有点后悔自作聪明,当初非要拉松本庆子当这个股东了。
敢情明星的名气也不是那么好沾的。
这算不算作茧自缚,自己挖坑把自己给埋了呢?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当下这样的情况,宁卫民对自己的担心,却远远赶不上他替松本庆子的担心。
因为当今的时代,当今的日本,男女可是严重不平等。
大众舆论对于男女的态度和苛责程度也是完全不一样。
大众对男性的容忍度更高,传统文化导致对女性比较严格,因此大众对女星也更加苛刻。
打个比方,同样是出轨,搞婚外情不伦恋。
但是娱乐圈的男明星出轨后基本都能被大众原谅。
通常都会认为男人只是禁不住诱惑被女人勾引,过错都在女方。
因此男明星犯错,过一段时间还能出现在大众面前,重新获得大众认可。
而娱乐圈的女明星却没办法再露面。
一旦罪名确定,无论何时出现,都会有人说对各种很不友好的言论,事业也就无从谈起。
另外,也是因为追星的女生比较多,这些女粉丝会替偶像引导舆论,导致男明星更容易复出。
而女明星却因为都是男粉,少有这种对明星贯彻始终,忠贞不渝的支持。
穷途末路也就成了多数犯错女明星的下场。
所以说松本庆子,即将面对的严苛形式和需要承担的相应后果,都要比宁卫民严重的多。
很有可能,她的演艺事业会因为这件事继续发酵而遭遇灭顶之灾。
而宁卫民则不然,银座坛宫只是他来东京举着的幌子,并非核心利益,再怎么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只是那样的话,他又该如何自处,怎么能坦然面对自己所爱的人呢?
因此这个时候,宁卫民已经顾不上琢磨这件事来的有多么蹊跷和冤枉了。
他只在乎遭受无妄之灾的松本庆子有多么的困扰和难过。
他只想赶紧把这场舆论风波遏制住,然后当面为自己导致的恶果,跟松本庆子好好道个歉。
哪怕为此他不得不跟那家可恶的报纸妥协,花大价钱买个安宁,好像也可以接受。
只要能解决眼下这棘手的问题就行。
可就在这个时候,屋漏偏逢连夜雨。
宁卫民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有人胆大包天还敢来银座的坛宫分店闹事。
完全不顾这个地段的特殊性还有坛宫是华夏国资的背景,甚至提出了让人极为气愤的无礼要求。
所以这件事也让宁卫民突然醍醐灌顶,清醒过来。
终于察觉到了这次舆论的风波里蕴藏着人为的因素,原来是有人满怀恶意,是专门冲着松本庆子来的。
4月25日下午,傍晚六点多,天边还挂着斜阳余晖。
这个时候,银座的商店街华灯已上,不但下班的人开始出现在马路,陪酒小姐正疾步地赶往各酒吧上班。
正是银座街头人最多的时候,通勤的高峰,也是银座坛宫即将迎来顾客高峰的前夕。
宁卫民当时是从银座的和光百货徒步走过来的,途中他买了一份报纸。
满脑子转的都是担心报纸别再报出什么勐料的担心。
结果走到了自家店面所在的街道,却看到一派异样的光景。
银座坛宫外面的街道上居然站着十几个领口系着蝴蝶结,身穿黑马甲的男人和女人,抬头仰望着楼上。
无一例外,他们全是银座坛宫招聘来的日籍员工。
按照正常情况,只需一个人站在门口招揽客人足以。
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固然容易引起路过行人的广泛侧目,可起的却是反效果。
反而宣告了此处的异常,让途经的行人都加快了脚步。
宁卫民有点不高兴的走了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
这些员工看到宁卫民,都先后鞠躬问候,然后不约而同地凑上前把宁卫民围住。
“社长您来了啊……”
“你们怎么都出来了?店里的事不管了吗?”
“店里出事了。有几个凶恶的客人不高兴了。闹得非常凶,还砸了东西。店里的客人都吓跑了,我们不敢留在店里啊……”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问题让一干日本员工面色尴尬,忽然一个店员压低声音凑过来。
“社长,有客人说在饭食里吃出了苍蝇??”
“什么?怎么可能?”
宁卫民却是没法相信。
坛宫的饭店可是采用的西式厨房的卫生要求。
每天都要把厨房打扫得干干净净,连卫生死角都不能有,还要进行全面消毒。
尤其日本这边,因为知道日本人注意细节,厨房上下更是加倍留意。
每次上菜前怕掉个头发丝,都有专人盯着眼看过才能走菜的。
何况这月份又不是苍蝇扎堆儿的夏天。
说白了,就连京城坛宫都不会出现此类问题,银座的坛宫分店又怎么可能吃出个苍蝇?
莫不是日本人也有碰瓷儿的?
宁卫民正要进一步询问的时候,这个时候怀里的BP机响了,他掏出一看是店里的电话。
情知事态紧急,于是再不敢耽搁,大踏步向店里的入口走去。
“社长,你不要进去,那些人好恐怖。”
“是啊,看着好像帮派份子。”
胆小怕事的日本人,此时却大惊小怪,叽里哇啦,还要试图劝阻宁卫民不要进去。
对他们这样的好意,宁卫民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甩下一句“你们都在这里等着”,就掉头而去,快步上了楼梯。
走进店里,又是另一种情景。
难怪小鬼子们都被吓跑了,现场果然正在剑拔弩张。
只见四个身穿黑色西服的男子正态度嚣张,操着纯正的“八格牙路”和店里的人对峙着。
好像还摔了东西,杯盘狼藉,满地碎片。
而店里的华夏员工们也不怂。
他们这些子弟兵和遇事就躲的那些日本人可不一样了,那是非常团结。
连厨房里的厨师都跑出来了,同仇敌忾站在餐厅几个兄弟的身边,横眉冷对日本人。
最难得的是,面对这样情景,大家情绪上居然能保持基本克制。
虽然气氛紧张,个个表情不悦,也没有人操着京腔与之对骂的。
只有擅长日语的边罡和郑强两个保安干事,在跟那几个人进行耐心交涉,表情严肃,不卑不亢,这就是职业素养。
唯独蹊跷的一件事,倒是一个穿西服的日本人,很随意地坐在沙发座上,抽着香烟,周围一片烟雾弥漫。
年纪大概三十几岁,看那满不在乎的自在样子,宁卫民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这家伙应该就是这伙人的首脑,今天的祸头子。
或许是看见宁卫民走来,餐厅的华夏员工们都露出了欢喜的表情,还主动让开了。
那个原本坐在沙发上的人,也意识到了宁卫民身份的不同一般,也旋即站了起来。
“你是这家餐厅的社长吗?”
“是的,我就是。”
男子便从口袋里拿出一沓名片,从中挑出一张,脸颊上带着酒窝笑着递给宁卫民。
“是我请贵店的店员打电话把您请来的,没想到这么快。这是我的名片。”
他扣上西服前面的纽扣,欠身说道,倒是显得挺客气。
宁卫民看着那张名片。
东都总屋会公关部长沼泽四郎
因为带着住吉会的标志,宁卫民一下子确定了果然是帮派份子。
雅库扎企业化,这也是日本比较独特的法律盲区。
“我恰巧刚到楼下。”
宁卫民强压怒火,微微欠身。该有的礼貌还是得有。
有雅库扎来找事儿不怕,对商人来说,什么事情都是谈出来的,能交涉总是好事。
只要能清楚对方来意,就有可能解决问题。
商人只怕没脑子、情绪化的莽夫,往往会造成难以估量的人身财产损失。
要是个穷鬼更惨,弄不好连赔偿都拿不到。
“请问出了什么事,让诸位这么激动?”
“我们是听说这里是着名的电影明星开的餐厅才会来吃饭的。但没想到,用餐的体验非常不愉快。你们的餐厅卫生条件实在太差劲,最后一道菜居然有苍蝇。你看这件事该怎么办呢?”
对方以为宁卫民有点怕了,语气也就强硬起来,直戳餐饮企业的死穴。
可宁卫民却不为所动,早已预料到大致情况的他,只是澹澹的说。
“那客人您的意思呢?希望我怎么办?”
“当然是要你们赔偿了,还要道歉。”
“赔偿多少?怎么道歉?”
“吃了脏东西,总要去医院检查,我们五个人检查费用,起码也要五百万円。道歉嘛,当然也得有诚意了。总得让那个女明星亲自来一趟才行。毕竟我们是因为她是这家餐厅的股东才慕名前来的,她既然在电视上为自己的店做广告、拉客人,那么理应为此负责吧。”
自接触以来,对方说话的口气还算温和,但抬起下巴用白眼仰看着宁卫民的表情嚣张,令人不悦。
至于话到现在已经无异于图穷匕见,这些雅库扎的勒索之意再明显不过。
所以这些要求一出,宁卫民已经确定,对方就是有备而来,故意找茬的。
这种场面跟北野武的电影《极恶非道》里表达的一些情景,非常相似。
但他可不是电影里总是妥协,被耍得团团转的笨蛋。
“既然如此,那恐怕要让各位失望了。坦白说,我对餐厅的卫生有绝对的把握,绝不可能出现你们所说的情况。所以像这样的条件我是不可能答应的。”
“把握?你的意思是我们在说谎吗?真是伤脑筋。竟然连该承担的责任也要逃避吗?既然如此,那我也没办法了。我可是会通知报社的,让媒体好好揭露一下你们这家餐厅差劲的卫生状况。真不知道你们怎么通过保健所的卫生审查的。我要向保健所问责,直至他们关闭你们的餐厅……”
这样的条件太过无礼,宁卫民不答应对方也有预料。
只是宁卫民毫不犹豫一口回绝,如此硬气,却让对方大感意外。
于是那个叫沼泽的头目,说完了这些话,还故作夸张地回望着手下。
跟着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旋即走近,用黑社会特有的长音,蛮横地威胁。
“喂,你这个家伙,不要不知好歹。我们可是有证据的,你要是想逃避责任,不认账嘛。混蛋,好好看看名片,我们可是住吉会的人。你们这些华夏人可真是愚蠢!根本不知道你们惹到谁了吧?”
这几句话一说,边罡和郑强就都有点急眼,真是黑白颠倒,太欺负人了。
而他们身子一动,对方也集结在一起摆出强硬姿态,越发兴奋,怪叫声一片。
“怎么,还想殴打顾客吗!我们可是打架的专家啊!”
“哈哈,我可以一个打你们三个!要试试吗?开餐厅的笨蛋们!”
宁卫民赶紧挥手失意,让自己的人不要冲动。
虽然边罡和郑强都是受过特训的,揍这几个小鬼子不在话下。
可一旦真动了手,性质就不一样了,也就更不好收拾。
而对方这下可得意了,他们还误以为宁卫民怕了他们,越发摩拳擦掌,口出污秽之言。
要不怎么说流氓像弹黄呢?
因为你弱他就强啊。
但实际上呢,既然宁卫民看出了事有蹊跷,料定事出有因,又岂能被他们唬住?
所以大大出乎他们这伙人的意外,宁卫民反而笑了,采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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