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面膜一边燥的视频 第一千二百二十六章 落地无声

晚间八点整,第十届日本电影学院赏颁奖典礼准时开始。

在宴会大厅巨型人工水晶吊灯的照耀下,无数衣冠楚楚的男女各归本位,坐在圆桌上,开始鼓掌,向日本映画界最高奖项致上热情洋溢的问候。

一男两女三名主持人以满满昭和风,出现在了礼台一侧的主持台后面,带矜持的笑容开始做开场白。

随后,颁奖典礼继续按部就班的向前推进,先是一些零零散散的小奖纷纷出炉。

什么最佳新人奖,话题奖,最佳外语片,最佳剪辑,最佳录音,最佳美术,最佳灯光……

不时有数人起身集体上台领奖,每个人都是真心的笑。

这就是学院奖的意义。

哪怕原本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透明,只要拿到这个奖项,就会立刻成为了日本业内的宠儿,会受到记者的追踪拍摄,从周围收获友好的祝福。

这个圈子里向来也是这样的。

你只要出了成绩,鲜花、掌声、金钱、名望纷涌而来,拦都拦不住。

所以,这个时候哪怕是已经提前知道噩耗了,但原田美智子还是对自己能够获奖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期望。

她是多么希望蛟川春树放出的是假消息啊,多么希望从主持人的嘴里最终念出的获奖人,是自己的名字。

可结果却不出意外,最先破灭希望的就是她。

“本年度学院奖最佳女配角的获奖者是——《火宅之人》中扮演叶子的松本庆子桑。恭喜!”

随着主持人一声这句话落下,在无数友好的掌声和祝福声中,荣光焕发的松本庆子淡定自若起立鞠躬,大方优雅地上台受赏。

而与此同时,原田美智子的一颗心却犹如被人一把从胸口掏了出来,扔在了地上践踏。

差点因为残酷的现实落差一口憋屈的鲜血喷出。

这是她距离学院奖最接近的一次。

一切希冀化成泡影也就罢了,关键最终夺走奖项的还是她恨之入骨,嫉妒无比的人,这种痛苦让人如何能忍?

然而在这样的场合下,偏偏她还得站起来,和大家一起为松本庆子送上掌声,在镜头前强颜欢笑。

这就更是苦得让她连胆汁都快呕出来了,羞愤地真的恨不得一头撞死。

这凭什么啊,我受了多少委屈,付出了多少代价,好不容易熬过来的!

这本该是我的奖项,这小贱人抢走了我事业大发展的机会!

而且她都拿过两次学院奖女主角了,她又哪里需要这个女配奖?

眼瞅着松本庆子身边陪着的是松竹和东映的大佬们,挤过来的全是笑脸,台上台下不知道多少人为她鼓掌喝彩,原田美智子是又嫉妒又仇恨。

她倒是真想手撕了这个让她一直活在阴影里的仇人。

可她也很明白,以自己的本事别说硬刚上去了,现在最该考虑的是以后该怎么躲过松本庆子的报复和打压,在业内存活下来了。

所以她尽管心里也把深作欣二恨死了,觉得一切都坏在了这个废物点心的头上。

但思来想去,还是没敢与之决裂。

毕竟深作欣二还是导演,蛟川春树看上去很看好他,那么只要还能拍电影,他在业内这狗东西的地位就不是原田美智子开罪的起的。

这时候再让这个大导演生了气,踢她滚蛋了,她这辈子都得给松本庆子骑在头上,再无翻身可能。

这样一来原田美智子也生生憋住了眼眶里的泪水,根本没敢吱声,心里快抑郁了。

这种滋味大概跟她一头掉进粪坑里差不多,既不能呼救也不能张口,更不能让人看到,让人说嘴,让人笑话。

只有忍耐忍耐,忍到爆血管,也得忍下去……

至于深作欣二,虽然一样痛苦,但他和原田美智子还有点不大一样。

因为他并没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念头。

反而应该说,自从松本庆子莅临现场,他就对今天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充满了深深的绝望。

不为别的,就因为松本庆子不但是和松竹和东映的两位社长以及他的竞争对手——东映的导演佐藤弥纯一起走进来的。

关键是他们这几个人走进来之后还一起坐在了最前面的圆桌上,有说有笑起来。

如此一来,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懂,他们几个光明正大凑在一起要分猪肉的意思。

而且虽然临近开场,佐藤弥纯就自觉退回到他的剧组席位,和电影《植村直己物语》的主创人员们坐在了一起。

但拥有雾制片厂的松本庆子却没有回归《火宅之人》剧组,而是留在了以会长和社长为主的主宾席位。

这就更加刺激到了深作欣二的神经,让他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和松本庆子的身份已经发生了本质性的变化。

那个过去他曾经可以随意拿捏的女人,如今不但逃出了他的掌握,而且已经成为了他需要仰视人,甚至还可以反过来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他的前程。

这让他如何能忍?

随着自尊心仿佛发出了清脆一声的破碎,他的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起来。

那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深作欣二虽然跟着周围人一起坐在席位上鼓掌迎接颁奖礼开幕,却全程冷脸。

阴沉得毫无温度,就像冻住了一样。

尤其是当颁奖礼到最佳女配,主持人宣布获奖者名字的时候。

眼瞅着松本庆子登台领奖,深作欣二缺忽然激动起来,他瞪着眼睛,一副被暗算了的表情。

如果有人碰巧注意到他的下颌,会发现他在咬牙切齿。

这是何等糟糕的反应!

本来应该是共同分享喜悦的导演,却像是对待仇人一般的瞪视着台上的女演员。

即便是台上的松本庆子不是《火宅之人》的演员,是靠参演其他影片获奖的对手,也不至于露出这样的表情。

尤其是在《火宅之人》其他演职人员的衬托下,这张冷脸更是显得目不忍睹。

别人不说,就连原田美智子,深作欣二都比不了。

要知道,眼眶含泪的原田美智子尽管心里委屈的不行,是与松本庆子追逐同一奖项失败的对手。

但她的表情也可以解释为对于同业前辈的仰慕和佩服,是对于自己无缘此奖的遗憾和心酸。

在旁人眼里,哪怕她哭得稀里哗啦也是合理的,大家能够感同身受。

但深作欣二这算什么?

难道你作品中的女演员得奖,你还不高兴吗?

那你也太小气了,毕竟都是一个团队嘛,只要成功了,人人得利。

难道就为了当初你在报端骂过松本庆子,为了你的面子,为了所谓的骄傲,连基本的道理都不讲了吗?

这真可以算是某种耻辱了!

所以摄像机拍到了这样的画面,也是件始料未及的事。

当时摄像师看清深作欣二的表情,心里就是“咯噔”一下,不由暗骂。

这家伙在搞什么明堂!一副死了爹娘的臭脸!

这一瞬间,其实大概只有个一两秒钟,紧跟着摄像师就赶紧补救,把镜头挪到了其他画面。

然而这种紧急措施因为有点手忙脚乱的无措,最终效果展现在在观众们的眼里肯定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好多人都觉得纳闷,明明是《火宅之人》的女配角获奖,你给我们看什么《东京布鲁斯》剧组的反应啊。

那些人明明只是礼貌性的鼓掌而已呀。

这简直莫名其妙,完全不搭调嘛。

任何一档直播类的节目,倘若拍到了这样的画面,并且播到了电视上,都可以称作是放送事故。

于是摄像师算是纯属倒霉,踩着臭狗屎了,因为深作欣二的反常被场内执行导演好一通埋怨。

为此,无辜受连累的摄像师当然很窝火啊,他就很不爽。

得嘞,冤有头债有主,谁让他不好受,他就让谁不好受。

那接下来也就没了顾忌了,直播摄像机是忠实的——虽然有时忠实过头,但这就是摄像师的职责。

等到“最佳导演奖”的环节,摄像师把五个提名剧组分别给了一个镜头之后,还专门给了深作欣二的臭脸一个特性。

当台上主持人宣布电影《植村直己物语》的导演佐藤弥纯获得此项殊荣的时候,摄像师只是草草拍摄了一下佐藤弥纯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起身的情景,就赶紧又把镜头放在了《火宅之人》剧组的导演深作欣二的脸上。

把他此时作为落选失败者,那隐藏不住的不满和愤怒,纤毫毕现第传达给了此时此刻正坐在电视机前,等着见证这个奇迹的观众。

原本刚才在松本庆子获奖的时候,拍到深作欣二的臭脸,就已经让人觉得颇为不适。

此时再配合松竹旗下其他两位参与竞争的导演山田洋次和吉田喜重颇有风度的微笑,以及两人为佐藤弥纯鼓掌的样子,深作欣二的臭脸就更显得让人厌恶,毫无风度。

以至于当深作欣二代表《火宅之人》上台拿到最佳影片奖之后,颁奖典礼一结束,深作欣二就成了焦点人物被记者们包围了,连想体面的离开都做不到。

毫无疑问,以日本娱乐记者的专业性,自然能感受到今天这里不同寻常的味道。

何况这些娱乐记者们,也必然都是些不怕事大,恨不得把水越搅越浑的主儿。

于是在共同的利益驱使下,这些人新有默契,开始了如同连珠炮似的接连发问,打了个深作欣二措手不及,连连败退。

“深作导演,请问您对佐藤导演拿到最佳导演赏有何评价?”

“请问,刚才您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可怕,您不觉得这样有点没风度吗?”

“对于本届学院奖的评奖专业性,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次您的作品《火宅之人》拿到最佳影片赏,而您本人却没能拿到导演赏,您认为造成这种特殊情况的原因是什么?”

“深作导演请说句话啊!您整场颁奖礼,全程怒目,这是在表达对学院赏的不满吗?还是对于影人协会有什么看法?”…………

好家伙,这些跟打了鸡血一样的记者,所质问的已经不是日了狗的问题了,更像是被狗日了。

毫无准备的深作欣二抱着奖杯站在记者的包围圈里,哼哼唧唧搞得像是逼良为娼一样。

他头上的虚汗冒了又冒,擦都来不及,简直都被问懵了,看着无比可怜。

他当然想不到就因为自己不加掩饰的全程黑脸,结果连累了摄像师。

并且因此遭到了摄像师的暗算和报复,自己照样也成了热闹,正被现场和电视前的千万人围观。

此时此刻,他手里的奖杯无比沉重,他的心情更是如坠深渊。

那些争前恐后往他面前摆弄的话筒后面——是同情?是嘲笑?是鄙夷?

他无从分辨,说心里话,他是真想举起奖杯就狠狠摔在地上,怒吼一声,“混蛋,你们为什么要明知故问,你们的眼瞎嘛?你们为什么要冲我来?你们应该去问问影人协会他们是不是问心无愧!去问问松竹社长他在背后到底做了什么幕后交易!是他们出卖了我!”

但他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多年的风风雨雨,让他深知成功不易的同时,也逐渐消磨掉了他当年敢于挑战权威的锐气。

现在的他早已经对日本的阶层社会望而生畏,并不敢肆意行事和媒体们闹翻,更不想和影人协会结下死仇,

但……他也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是错。

就这样,深作欣二木着脸在原地站了足足有两三分钟没说话。

直至记者的追问和围观者们的窃窃私语声渐渐消失了,整个会场寂静一片,不少人面露同情,他才最终无师自通,领悟了一个可以结束眼前这场噩梦的法子。

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于是在众目睽睽下,他低头弯腰,深深鞠躬,似乎是在向现场的媒体和同业们致歉。

然后就慢慢后退,慢慢后退,直至脱离包围。

随后倒拎着奖杯疾步走出,根本不管不顾,充耳不闻,哪还顾得上跟在后面记者不气不馁,围追堵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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