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点了点头:“是的,就是这样。希乐是当时公认的北府军年轻一代中,仅次于你,甚至是并驾齐驱的二号人物。在刘牢之,孙无终等老将宿将被诛杀之后,你们就是未来能执掌北府军的人。刘婷云看出了桓玄的江山不稳,开始要给自己找后路了,而这条后路,靠孟昶这个文人是不够的,必须得搭上刘希乐这样的人,才能让她安心。”
孟怀玉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叔母大人,在京口建义时,希乐哥派往城里给他兄长报信,通知起事的周安穆兄弟,是你们周家的人吧。”
周氏点头道:“是的,安穆是我家兄的堂侄子,也是我们周家的后起一辈。他投北府军的时间比你们晚一些,并不是在淝水之战的时候,而是后来谢家继续北伐时,受了你们的鼓舞才投军的,所以你们可能对他不是太熟悉。后来他一起跟在希乐哥的身边,成为他的亲信护卫,也跟着立了不少功劳。”
孟怀玉点了点头:“是的,安穆兄弟是希乐哥身边的中军校尉,冲锋陷阵,也受了不少伤,建义的那天,他进城通知城内同伴起事,结果居然给出卖,差点坏了大事,后来在攻打建康的战斗中,他受了重伤,无法再继续作战了,我记得他是给赐了个男爵爵位后,退伍离开了京口。”
周氏正色道:“是的,他把刘希乐的兄长叛变之事自责了很久,归结成自己的原因,没有果断杀了那家伙,导致城中的其他起事兄弟们,除了王仲德一人外,几乎全部牺牲。他说他无颜面对这些兄弟的家人,所以打完仗后,就离开军队回老家了。”
孟怀玉的眉头一皱:“这不是他的错啊,刘迈那厮贪图桓玄给的富贵,出卖我们,安穆能及时退出来告知我们,已经很不容易了。要他直接杀了希乐哥的亲生兄长,这太难为安穆了。”
周氏摇了摇头:“话虽如此,但毕竟是因为安穆的犹豫,没有对刘迈下手,导致了城中的兄弟们几乎全部牺牲,也让整个建义差点就完蛋了。如果他真的出手杀了刘迈,相信希乐也不会对此怪罪的,即使心中不舒服,也只是刘希乐他一人不舒服,而不会是这么多人都会心存芥蒂。”
刘裕开口道:“那安穆后来去了哪里呢?我记得他退还了爵位,辞去了军职,从此消失不见了啊。”
周氏叹了口气:“安穆从此隐姓埋名,带着赏赐的钱财去了别处,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从他下定决心离开的那刻起,他就不想跟我们这些人再有任何的联系了。”
孟怀玉喃喃道:“这刘迈真的该死,害我们损失了这样的一个好兄弟。不过,那天晚上的事,安穆和刘婷云有什么联系?”
周氏的眼中童孔轻轻地收缩了一下,想要扭头闪避一下,但终归还是没有躲过去,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还是无法回避此事。好吧,我也直说了,那天的建义之事,安穆只告知了刘迈一人,而我,则连夜通知灵儿,告知了刘婷云!”
孟怀玉这下子直接跳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直视周氏:“什么?叔母,你,你居然把这样的大事,告诉了刘婷云?你这是要出卖我们吗?”
灵儿嚷了起来:“二少爷,主母怎么可能出卖你们呢?当时你们串联和开会之事,刘婷云早就知道了,就在刘道规将军结亲的时候,刘婷云就亲自来了京口,还叫主母一定要配合你们起事呢,要是她真的有意对你们下手,你们当年早就失败了。”
刘裕的眉头一皱:“竟然有这样的事?我们当年的行事非常小心,连最后的开会密议也是以道规结婚的方式进行的,刘婷云是如何能知道我们要起事的?我记得当晚是开过大会之后,彦达才找你的吧,之前他自己都不知道要起兵呢。”
周氏澹然道:“你别忘了,刘婷云留我在京口,后来跟我深度合作是为什么的,你在那段时间频繁地走访老战友,联系故旧,或者是拜访那些平时没什么交往的本地名人,不要以为你拿什么打猎,钓鱼这些理由当借口,就能瞒得过别人,桓玄或许能给你骗过,但刘婷云这种不用操心国家大事,只要时刻盯着你一举一动的情报女王,是心如明镜的。这么说吧,她虽然不知道你具体建义起兵的时间和安排,但知道你必然会反。”
孟怀玉冷笑道:“荒唐,刘婷云不是已经向桓玄建议要害寄奴哥了吗?怎么这会儿又不下手了?”
周氏摇了摇头:“不一样的,怀玉,上次她建议对寄奴哥下手,没有真实证据,只是说寄奴哥龙行虎步,必不肯为人之下,要桓玄预防性地下手除掉。加上她跟王妙音的关系,桓玄听到后很难认为刘婷云是为自己考虑,更可能的是借机报复而已,当然不会听她的。”
“可是这次不一样,她手里掌握了大量寄奴哥在本地走访军中旧部,积极串联的证据,尤其是一天能去见三家部下,就算再喜欢交朋友的人,也不至于此吧。要是顺藤摸瓜,当即拿下一些人,严刑逼供,我想总是会有蛛丝马迹的。桓玄这个人也是冷血无情之辈,为了自己的帝位,不会冒这样的风险。”
孟怀玉咬了咬牙:“我们建义的兄弟都是英雄好汉,绝不会有人出卖的。”
周氏叹了口气:“我相信你是硬汉,怀玉,但几千人,不可能个个如你。就好像刘迈,他还是刘希乐的兄长呢,以前也曾经硬气过,但谁能知道,在这种要拼命的时候,他最后成了叛徒呢?就算自己硬气,但是家人妻儿如果给人拿刀架着脖子放在面前,你就能确定一定会硬气?”
刘裕点了点头:“弟妹说的没错,面对生死,尤其是以家人妻儿为质,想要一言不发,太难了,怀玉,当年你幼时,我在刁逵的银钩赌坊闹事时,瓶子和兔子这样的硬汉,看到自己家人为质时,不也只能屈膝下跪吗?就算是我,如果我娘给人拿住,我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坚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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