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渊明淡然道:“刘毅这人,以前谋反的事都做过,何况打个刺史呢?别的不说,光是借着平叛剿贼之名,把你的部下全部征用,你如何来阻止?刘裕不会让刘毅有立大功的机会,但也不代表消灭天师道之后,或者是北伐前后,不让刘毅带兵出征,毕竟,刘毅也算得上是一代名将,在军中资历也老,目前他兄弟刘藩还镇守着兖州,如果要北伐的话,他带自己的兵马去兖州与刘藩会合,是完全可以的,这行军路上要是把你的部下给兼并,你觉得你能挡吗?”
庾悦的脸上肌肉都在跳着:“我,我不会再犯上次的错误了,而且,而且你说罗龙生会帮我控制军队,总不可能再让他夺了去吧。”
陶渊明叹了口气:“罗龙生当然是会忠于你的,会听我话的,但你似乎是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罗龙生招来的部下,可未必会听他的话。我之前说过,他会招来或者说收买很多的散兵游勇,而这些人有不少,是以前江州和豫州军团的晋军将士,部队溃散以后无处可去,有时候就干脆加入妖贼了,妖贼如果大势已去,这些人也会想办法脱离妖贼的队伍,重新加入官军。”
“刘毅作为他们的老上级,老长官,一时间如果给刘裕限制在京城,不让刘毅带兵出击,那这些人是无法回到刘毅手下的,而罗龙生的身份毕竟是朝廷的将官,加上你如果有个刺史,将军之类的名份,那回到你手下,是他们重新做人,得到赦免的惟一机会,这也是我说的,罗龙生有迅速拉起一支军队的原因,就在于这些人想回归晋军,那投向你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你庾公的军事能力,跟刘毅相比,你觉得如何呢?在这些打了很多仗的老兵心中,你觉得会更向着谁?”
庾悦的脸色变得通红,咬了咬牙:“我当然知道,论打仗,我是不如刘毅的,但是,但是我可以给这些将士们更好的待遇啊,我庾家有的是钱,我可以,我可以给他们优厚的军饷和待遇,这是刘毅给不出来的。”
陶渊明摇了摇头:“庾公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对于当兵的来说,不可以用简单的金钱收买来判断军心,这些人本就是很多刘毅的旧部,即使是刘裕,恐怕也不容易把他们彻底收编,跟着你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罢了,如果留在军中,那必不是图的钱,而是暂时要有个身份,要得到赦免,或者说,是要留得有用之身,以等刘毅的回归,只有跟着刘毅,他们才有胜利的信心,才有再去通过战斗,获得以前失去的荣誉的可能。”
“你庾家确实是有钱,也确实可以给他们更多的钱粮,但人家图的是在军中立功,得到爵位,然后荣归故里,你能给他们想要的这些军功,爵位吗?”
庾悦变得面如死灰,额头上开始冒汗:“这,这是朝廷的制度才能给的,我不可以私相授受,不过,不过我拿出更多的钱,也可以让他们在他们想要的地方购置田宅啊,难道这种立功领赏,回家乡后娶妻生子,不是将士们所想的吗?起码,起码我从吴地带出来的那些个叛徒,在出征前也跟我说,这就是他们想要的。就是为了钱,有钱才可以购地置业嘛。”
陶渊明笑了起来:“如果钱真的能买到一切,那为何这些人背叛你,把你绑起来交给朱超石的时候,你当时也说愿意给他们很多的钱,甚至把装满金银元宝的箱子就堆在他们面前,却是无人心动呢?”
庾悦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这是他一直也想不明白的奇耻大辱,他咬了咬牙:“那还请陶公赐教。”
陶渊明平静地说道:“这就涉及到人心了,作为普通的农夫,佃户,他们这些人在从吴地出发时,你刚招他们的时候,想的确实很简单,本就是世代为庾家效力的家奴,庄客,如果有个机会能摆脱这种佃户的身份,重新做回朝廷的百姓,就是最大的愿望了,你带他们出来从军,就是要给每个人一个大晋子民的身份,从此他们不再是查无此人的隐户,这点,恐怕庾公没有想到吧。”
庾悦恨恨地说道:“我不是没想过,这个从查无此人到入了大晋的官籍,这是我给这些叛徒的大恩,可他们居然还背叛我,这也是我没想明白的。”
陶渊明冷笑道:“庾公,你以为这些人虽然有身份,但他们的家人妻儿还在你的庄园里,仍然是查无此人的隐户,奴籍,你控制了这些人,就可以让在前线的将士们乖乖听令,但你忘了一点,这些人跟着你打了一年的仗,见识到了外面的世界,第一次作为人,而不是作为你们庾家的会说话的牲口而活着,所以有了正常人的想法,他们也不再逆来顺受,也想以自己的意志行事,你再象以前那样,把他们当成猪狗犬羊一样地管着,动辄打骂羞辱,还要他们无条件地执行你的命令,而你的这些命令,又由那些仗势欺人的左右家丁所去下达,这些人只会变本加厉地欺负这些将士们,是人都有三分火气,忍无可忍之时,就无需再忍!”
庾悦狠狠地一挥拳头:“等我回了吴地,一定要向这些叛徒的家属们加倍地报复,哼,把他们全都卖到那瘴疠之地作牛作马,累死她们!”
陶渊明摇了摇头:“要换了以前你可以这么来,但现在是刘裕掌权,你这样一下子卖掉几千,上万的妇孺,真的以为还能行?且不说这些人是隐户,根本是你们庾氏瞒报多年的人口,本就犯了国法,就算你真的要这么做,这些现在跑到朱超石手下的将士能忍?只怕会直接哗变,事情一闹大,刘裕定会治你的罪,到时候只怕你们整个庾家,都要给连根拔起啊。庾公,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啊,不要把自己的路给走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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