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誓拜玄黄天地,结盟为丹赤江山”
站在洪门香堂内,方仁礼的神情肃穆,盯着香堂上的对联,又把目光落在供奉的牌位上。
无论是始祖洪英,还是五先贤:朱之瑜、顾炎武、黄宗羲、王夫之、傅山,亦或者是五宗:文宗史可法、武宗郑成功、宣宗陈近南、达宗万云龙、威宗苏洪光。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反清复明志士。
洪门……就是反清复明的秘密组织,不过在过去的百年间,这个宗旨已经有点儿虚了,新加入成员往往也只是寻求洪门的保护,至于反清复明……那都是几辈子之前的事了。
对于他们来说,有多少人能记得当初成立洪门的初心。
可现在到好,居然有一个大明上门来了,
不对,是大明又活过来了。
这让洪门上下有点儿尴尬了。
“方堂主,您老看这事,该怎么办?”
坐堂赵安邦开口后,其它人也都纷纷把目光投向堂主,面对众人的目光,方仁礼想了想,说道。
“这么多年,咱们在洋人的地界上,没少受洋人的气,现如今,大明的兵舰来了,这就是咱们家的兵舰,无论如何,咱们都是在欢迎的,传令下去,准备好劳军的东西,去码头,迎官军!”
无论大明也好,大清也罢,对于这些海外游子来说,没有什么区别,要是说他们的心里渴望着什么?
那就是渴望着庇护!
就像是西洋人庇护他们的百姓一样。尽管人们的心情是复杂的,那怕是这里的华夏人都留着辫子,可并不妨碍他们用最大的热情欢迎着大明舰队的来。
鞭炮声、舞猴的锣鼓声,在码头上回响着,闻讯而来的人们,敲锣打鼓的赶到了码头,洪门的人来了,天地会的也来了,至于洪山堂、兴义堂之类的乡党会堂也都来了,他们不仅送来了许多新鲜的肉食、水果以及蔬菜,甚至还按照惯例奉上劳军银。
成封的银元用红纸包成一封,壮汉手捧的托盘上,足足有数十封,至少有上千元吧!
面对天地会李明宽堂主送来的劳军银,孟庆恩说道。
“李堂主,诸位,你们的心意我等领了,可是这钱却不能收的!”
见对方不收钱,李明宽的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明白了,对方是嫌少啊!
急忙抱拳拱手道。
“让将军见笑了,我等在海外谋生不易,钱不多,却也是我等于官军的孝敬之意!还请将军务必笑纳!”
看着只差没跪下来的李明宽,孟庆恩哈哈大笑道。
“李堂主客气了,大明海军自有军纪在,搁满清那边是什么规矩,咱不知道,可在大明海军这边,非但银子不能收,就是劳军的东西,也得照价补偿给诸位!”
什么?
这下轮到李明宽他们傻眼了,还不等他回过神来,孟庆恩就扭头问道。
“李堂主他们送来的东西,算好价吗?”
“报告司令,已经算了,一共276.25元。”
“同胞们海外谋生不易,按300元算!各方送来的劳军物资,一率往上加取整数,不能让同胞们吃亏!”
“是!”
钱!
白花花的南华银元被数出来的时候,看着银元,李明宽等人无不是傻了眼,他们是来送银子、送东西劳军的,怎么就,怎么就……变成官军给他们银子了!
“将军,这,这如何……”
就在李明宽发懵的盯着银元,不知所措的喃喃时,一旁看着这一幕的方仁礼,双手微颤间,突然跪地大呼道。
“王师啊!这才是我大明的王师啊!我等百姓苦鞑虏数百年,世世代代、年年岁岁受其盘剥,鞑虏视我等为鱼肉,而王师却视我等为同胞,今天王师上了岸,能生见大明王师,小民死而无撼!”
对于早就习惯了满清官吏盘剥的人们来说,那怕只是一支不收劳军款,买东西给银子的军队,就已经是仁义之师了,在这一瞬间,无论在场的人们念道着“同胞”两字,无不是在瞬间就认同了这个“大明”。
大明王师来了!
在接下来的两天之中,新加坡的人们无不是眉飞色舞的谈论着“大明”,说道着王师,每当有大明的水兵出现在街上时,总会有热情的人们邀请他们到酒楼里喝酒,那怕是他们到了小摊上想要买点东西,商贩们也是直接把东西往他们手里一塞,连连说着“不要钱”,在水兵们要塞钱给他们时,无不是急忙挑着挑子匆匆离开。
这些海外的游子们所展现出来的热情是出乎意料的。
按惯例军舰开放,百姓可以上舰参观的消息传开后,华侨们无不是急先恐后的想要上舰参观,要参观的人实在是太多,但时间却只有两天,第一天的参观结束后,当天晚上,甚至还有在那里排着队,第二天清晨,天还未放明,参观的队伍就已经排到了码头外。
在晚霞染红远方的海天时,参观活动就要结束了,和昨天一样,舰桥上的号手吹响了小号,这是参加结束的通知,那些没能上舰的人们,无不是长叹着气,说道着应该早点来才对。
看着人们那副依依不舍的表情,孟庆恩说道。
“同胞心切,开启电灯,今晚参观时间再延长四个小时!”
电灯亮了!
在这个夜晚,新加坡的港口被两艘军舰的灯光点亮了,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两艘船,即便是在山顶上的总督府里,人们也看到了码头上的灯光,在这灯光中,那些从各地赶来的人们,
“大明,那也是咱的国啊!”
甲板上满面老泪的老者,摸着粗大的炮管,在喃喃自语的时候,他突然嚷嚷道。
“有剪子没有,有剪子没有。”
不顾众人,老人大喊道。
“把辫子给我剪了,我是大明人,我是大明人,不能留这个辫子的,不能留的……”
老人的举动,让甲板上正向来访者介绍着军舰的水兵们愣住,也让那些参观者们愣住了,他们互相看着彼此,看着彼此脑袋后面的辫子。
是的,辫子,这是大清的,他们呢?
这时,有一个人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不知从那弄来的匕首,走到老人面前说道。
“阿公,我帮您。”
辫子被割了下来,那跟一尺多长的辫子就那样被扔到了海里。这一幕看的周围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有的人看着海面上水波浮动的辫子,有的人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还有的人像是下定了多大的决心似的,他们直接把自己的辫子也给割了下来。
而这种行动就意味着决裂。与大清的决裂!这种决裂是他们发自内心的,就像是游子找到了家一样,在这一瞬间他们回家了。
“这是咱大明的军舰啊!”
坐在船边,瞧着照亮夜空的军舰,陈阿生叼着烟袋,自言自语道。
“咱大明……别说,这话说的还顺口的!”
抽了口烟,陈阿生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他摸了摸脑袋后面的辫子,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他直接拿剪刀把辫子一剪,然后一把丢到海里,看着飘浮在海上的辫子,陈阿生说道。
“往后,咱就是大明的人了!”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情是平静的,似乎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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