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茶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时候了,天气实在太冷,她有点懒,在被窝里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披了外袍下床。绕过屏风之后,就看到梅林、梅竹、影七、影八四仰八叉的躺在小小的软榻上睡得很香甜。她叹了口气,这些天不止是她累,跟在身边的人更累。
站在软榻边上看了好一会儿,沈茶给她们重新盖好了小被子、小毯子,然后又重新添了炭火。
难得这四个家伙能真正睡着、可以睡得这么踏实,沈茶不打算吵醒她们,反正也没什么事可做,就是在客栈里面待着而已。
她轻手轻脚的洗漱完、换好了衣服,又看看四个依然没醒过来的人,才悄悄的出门去了。
来到楼下的大堂,她看到掌柜正在给伙计们安排要干的活儿,便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将军起身了。”掌柜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沈茶,“看着比昨天好多了。”
“睡得还不错。”沈茶笑笑,“南公子已经离开了?”
“是,我家公子已经去宫里了,关于先王灵柩入王陵的事,还没有一个定论,估计还要吵上好几天。”
“南公子的嗓子可好了?禁得住这样的争吵?”
“比前几天好多了。”掌柜朝着沈茶点点头,“这还要多谢将军送的药,比公子之前吃的要管用很多。公子今天早上起来就觉得没有那么疼了,咳嗽的次数也比前几天少了。”
“有用就好,南公子帮了我们很多,这样的举手之劳,不必谈谢。”沈茶等到几个伙计离开,才跟掌柜说道,“麻烦您帮忙准备一些比较清淡的吃食,汤汤水水的就好,辛苦了!”
“军师刚才已经嘱咐过了,厨房正在准备,将军稍微等一会儿就好。”
“军师已经起来了?”沈茶左右看看,“他在哪儿?已经回房间了吗?”
“比将军稍微早起一点点。”掌柜又给沈茶的手炉里重新放了一块新炭,“军师在茶室喝茶,说将军要起了,就请将军移步茶室。”一边说,他一边接过跑堂伙计递过来的一碗热气腾腾的奶茶,送到了沈茶的眼前,“将军,先喝一点这个,暖一暖。”
“多谢,辛苦!”沈茶捧着奶茶,向掌柜和跑堂伙计微微欠身,转身往茶室的方向走去。
跑堂伙计看着沈茶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才忍不住感叹道,“也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跟前两年在战场上碰见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战场是战场,私下是私下,要是一样了,这日子怕是没法过了。”掌柜一巴掌拍在了跑堂伙计的脑袋上,“你看看那些上过战场、被血浸染过的将军们,私下里也是很和气的。要不然,整天都板着一张脸,浑身上下散发着杀气,你觉得谁愿意跟他们在一个屋檐下住着?”
“倒也是!”跑堂伙计点点头,“我见过几个将军,上了战场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不过,你小子运气挺好的,但凡在战场上遇到这位将军的,都没什么好下场,你居然能全须全尾的回来,也很让人羡慕的!”掌柜叹气,“诶,说来也怪,别看咱们有多少兄弟死在这位镇国将军的手里,可真正见着她,居然恨不起来了!你那次见着她,是不是也这种感觉?”
“您老是不知道,那次,咱们跟沈家军是盟军,共同联手对付金,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毕竟,我也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并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近的接触过。但传言并不是空穴来风,这位将军的确是尊杀神,或者说,沈家军从元帅开始到那些领兵的大将军,全都是这种人。哪怕是远远的看着,也觉得不寒而栗。”跑堂伙计摸摸下巴,“说真的,自从知道咱们这里要负责接待夏国使团,接待镇国将军的时候,我还是有些担心的。”
“可不是嘛,我跟你的感觉是一样的。”掌柜很赞同的点点头,“不是一点点的担心,是非常多的担忧,我一直都觉得她或者沈家军的人都不是那种很容易接近、很容易相处的人,抛开外面的那些传闻,他们都是出身高门,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最是难伺候的那种人。”
“可谁能想到,这位将军,还有那位军师,一点架子都没有,对我们非常的礼貌,跟咱们平时见到的那些公子、小姐,还有商贾之家出来的是不一样的。”跑堂伙计摸摸下巴,“说真的,我是很羡慕这些随行的护卫,可以得到将军和军师的尊重、关爱和爱护。咱们家的公子对咱们也很好,但是……”
“除非你跟合宜公子一样,能跟在公子身边,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否则,就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掌柜拍拍他,“行了,别感叹了,去厨房看看饭好了没,别把你仰慕的人给饿坏了!”
看着跑堂伙计拿出在战场上冲锋的速度跑去厨房,掌柜无奈的摇摇头,重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为后半个月的油盐酱醋发愁去了。
沈茶是不知道掌柜和跑堂伙计在背后怎么议论她、议论金菁以及整个沈家军的,她一边走一边喝着奶茶,慢慢悠悠的晃到了茶室的门口,轻轻的拉开门,走进去就看到金菁很慵懒的歪在桌边,手里拿着一本不知道从哪里淘换来的闲书,正摇头晃脑的念着。
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金菁也没抬头,打了个哈欠,伸出一只手晃了晃。
“哟,这么早就起了?我以为你还得再睡会儿呢!”
“嗯!”沈茶应了一声,脱掉鞋子,盘腿坐到了金菁的对面,“怎么起这么早?昨天不是忙到很晚吗?”
“也没有太晚,最多比你晚睡一个时辰而已。”金菁看看沈茶手里的奶茶,“啧,掌柜是够偏心的,给你的就是这么美味的奶茶,给我的就是一碗白水,没滋没味儿的!”
“喜欢这个?喏,给你喝吧。”沈茶把还剩了一多半的奶茶倒入金菁的空碗里,“那些刺客的情况怎么样?”
“三个被我踩断肋骨的,已经恢复意识了,郎中说养上个十天半月的就好了。其他人都是小伤,三五天即可痊愈。”金菁喝了一口奶茶,“耶律南接纳了你的建议,按照阵营的不同,把他们分别关押。现在就等着他们自己想通,作出一个明智的选择了。”
“金国的那三位,大概认为,我们留着这些刺客是想着逼问他们此行来的目的。”沈茶拿了一个靠垫,很慵懒的靠在墙上,“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此行的目的,我们已经知道了。”她看看金菁,“若那些刺客依然不肯开口,耶律南有什么打算?”
“你觉得他为什么要派兵围住金国驿馆?”金菁挑挑眉,“真的是担心这三人会偷偷溜走,然后各自的主子通风报信吗?”
“自然不是,他们就算从临潢府跑掉,只要没出辽国的地界,就可以把他们抓住。耶律南担心的应该是……”沈茶的眼中闪过一抹凌厉的光,“他们准备杀人灭口?”
“聪明!”
“所以,要假装金国使臣派人去大牢杀人灭口吗?”沈茶摇摇头,“这……不太妥。大牢里面的那些人,已经是金国三个使臣可以派出来的最强、最厉害的高手了,剩下的人,又怎么可能突破辽兵的封锁,突破大牢的看守,闯入牢里行刺呢?那些刺客又不失没有脑子,稍微一琢磨,就琢磨出不对劲来了。”
“你想多了,肯定不会这么做的,这种做法太蠢了。”金菁摆摆手,“他是想要给金国那三个人强大的压力,让他们自己开口说一些关于刺客的事情,是栽赃嫁祸也好、泼脏水也罢,不管是不是真的,只要白纸黑字的落在纸上,签字画押,那就是事实了。”
“把证词拿给刺客们看,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出卖,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又一次沉重的打击。”沈茶点点头,“经过这一次,他们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会一股脑儿的说出来的。”
“没错!”金菁拍了拍手,“而他们说的这些,对我们也是很有帮助的。”
“对我们?”沈茶一愣,“你的意思是……不会吧?看他们的年纪都不大,应该不会有关吧?”
“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吧!”金菁把最后一口奶茶喝完,“只要有一丝丝的希望,我们都要牢牢的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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