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妈妈给的。”
松本庆子在卧室中铺着被辱,看到宁卫民从浴室泡完澡出来了,直接朝梳妆台上的信封指了指。
而此时的宁卫民,因为没少喝酒,头脑可算不得清醒。
要知道,这一天,宁卫民到松本庆子的父母家里正式拜见,未来的岳母也的确把他当成了正经客人招待,欢迎宴搞得很丰富,很正式。
盐烤金吉鱼、金枪鱼寿司、牡丹虾天妇罗、奶油焗蔬菜加顶级清酒,外带进口蜜瓜和一家百年老店和果子铺所提供的各色甜品。
至于什么三文鱼、波士顿龙虾这种咱们国人喜闻乐见的“高档海鲜”一概不用,因为档次太低。
而且到了正式用餐的时候,由于韩英明夫妇对于女儿带来的女婿人选基本已经认可,气氛就变得相当融洽。
特别是韩英明,一旦沾了酒就像换了个人。
脸也红了,话也多了,还有了笑容。
一改最初见面时的古板严肃,变得亲切热情起来。
举着杯子就拉着宁卫民一起开喝。
人家这么好客,宁卫民自然也不会矫情,同样酒到杯干。
韩英明平日喝的不是清酒,就是韩国低度烧酒,酒量是马马虎虎。
但喝起来就住不了嘴了。
再加上和宁卫民对于收藏有着共同喜好,聊起东京的旧货市场越聊越投机。
一个愿意说,一个愿意听,彼此间更是显得亲近了许多。
而且常子和庆子也会偶尔插嘴,母女俩都喜欢聊一聊过去家里发生过的事儿。
宁卫民对此同样感兴趣,尤其是听未来丈母娘回忆庆子的小时候,眼睛格外亮。
这份自然流露的好奇,当然会讨得常子的喜欢。
因为明显宁卫民是贪图庆子这个人,而不是贪图其他什么,这一点就足够让这位准岳母认可的了。
真是巴不得他们赶紧把婚事办了,让这个准女婿赶快转正。
就这样,欢迎宴一直吃到了天色发黑,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其乐融融。
最后,不但韩英明喝得有些高了,拉着宁卫民的手一个劲拜托他好好照顾宝贝女儿庆子。
宁卫民也有点上头,吐着酒气很认真的保证,是自己的荣幸,绝对没问题。
这个时候,常子就发现自家的糟老头子看上去不着调了,赶紧要弄了他去休息。
松本庆子也觉得宁卫民好像有点过量。
等到帮着母亲安顿好了父亲,也赶紧开车带着站不稳的宁卫民回家去。
果不其然回到家后,宁卫民就觉得头疼了直接沙发上躺平。
直到松本庆子贴心地给宁卫民泡了一壶柠檬茶,让他喝下去醒酒又拿了热毛巾给他敷脸。
这么过了有二十分钟,宁卫民才总算有了精神,能够自己去泡澡洗漱了。
但没想到等到他去了身上的酒气,都准备搂着自己香扑扑的大美人睡觉觉了,居然还有这么一出。
宁卫民随手拿起梳妆台上的信封,也没问庆子是什么,让看他就看。
可他还真有点高估了自己的本事,昏头昏脑中,他还真看不清上面的内容,就只看见一大串零,知道是银行支票,私人能够支取现金的那种。
不好意思的又问了庆子,才知道准岳母给了五百万円。
松本庆子这时已经上床了,松开发髻就开始往被窝钻。
宁卫民跟了上去,躺在了她旁边。
“怎么?这张支票是什么意思?是你的嫁妆?”
庆子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不在意道,“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我的嫁妆当然都是我名下的个人财产,不干父母的事。妈妈说让我把这钱交给你,到时候筹备婚礼用。应该算是你今天赚到的吧?”
“什么?给我?怎么会是我赚到的?”
“嗯,谁让你不跟我提前商量一下,竟然送那么多贵重的礼物的。妈妈觉得很为难,不收又不好意思,才给了我们这笔钱……”
随后经过庆子的一番解释,宁卫民这才有点明白过来。
原来在日本,并不是什么情况下,礼物都是越贵重越好的。
就像在他未来丈母娘的心里,女儿的婚姻与礼物厚薄并没有太大关系。
如果礼物贵重,或者是送得多了,于庆子的父母反而是一种负担,他们会感到自己有卖女儿的嫌疑。
譬如今天,宁卫民除了给准岳父送上了精心准备的礼物之外,同样也没忘了常子这个准岳母。
甚至送的礼物比送准岳父的更贵重。
那是一套价值二百二十万円珍珠首饰,包括一条长款珍珠项链和一对耳环。
而且还是日本响当当的第一珍珠品牌——御本木。
这对于宁卫民来首,当然是一种诚意和好意的体现。
但对常子来说就转化为精神压力了。
结果常子虽然收下了,但也不愿意平白占宁卫民这么大的便宜,考虑再三,就开出了这么一张支票,委托女儿交给他。
要是单以价格来算,都别算庆子仗着血脉优势,帮忙从韩英明手里讨来的宋代龙泉窑的青瓷茶盏了。
就是这五百万円宁卫民也得说是他是赚了。
简直人财两得啊!
可问题是,这样的好处也让他怪别扭的。
他可没想到,自己的好心也可能办成坏事,这岂不是给庆子的父母添了麻烦嘛。
合着是他高价倒手,把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卖给人家了!
这让他情何以堪。
“这怎么成啊?这太不好意思了,我们不要这笔钱不行吗?”
宁卫民也是要脸的,卡油总不能从庆子的娘家下手。
然而庆子却说,“恐怕不行,妈妈不会答应的。”
“你还没问呢,怎么知道不行?这不会是你的妈妈好不容易攒下的私房钱吧,还是问问吧……”
“你就相信我吧,既然妈妈愿意给你就拿着吧。你也别多想了,反正我的父母就我这么一个女儿,早晚都是我们的……”
庆子的坚持这话让宁卫民一时无语,多少为庆子的爸妈感到悲哀。
心说看来将来是得生儿子,生女儿好像有点坑爹啊。
养了这么大的闺女啊,还真就是以夫纲为本了。
什么小棉袄啊,漏风的棉袄,这还没结婚居然已经惦记从娘家贴补自己的小家了?
不过他也真是有点误会了,因为庆子接下来还有几句话,才让他真正明白了这件事的复杂性。
猛然发现一个很少有人知道的真相——在日本确实不好太大方,随便赠送贵重礼物。
“……何况妈妈这个时候给你钱,也能省掉不少麻烦。你大概还不清楚,日本是有赠与税的,亲人间也不能随意赠送财务。房产、股票、珠宝什么的,统统都属于纳税范围。一旦每年超过二百万円的额度,就要缴税了。否则就是违法。甚至就连成年子女也不能白住父母名下的房产,若子女与父母同住,必须根据本地区的房租均价,每月按时、按官方指定渠道,支付给父母房租。而且父母必须将这笔房租报备给税务局,并缴税,不然就犯了偷税罪。所以说,像你今天送我父母的礼物就超过额度了。妈妈给你这笔钱,大概是想以这种办法视为交易,这样咱们双方就不用承担法律风险了。”
庆子的话听得宁卫民瞠目结舌,怎么也没想到日本政府连这种钱都挣。
“什么?还有这种事吗?那我怎么会不知道?税理士从来就没跟我说过啊?那我收的凯迪拉克难道也要缴税吗?我还把车送给你的事务所了……”
“哎呀,赠予税是个人间发生的,而商务性的馈赠不在赠与税的范畴,是在所得税的范畴呀。回头再做年度汇算时,你注意看看税单你就明白了。所以下一次,你再想送我父母什么东西,最好跟我商量一下。毕竟日本的情况,有些还你不了解,再这样的话,没准还真会给双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的……”
好嘛,宁卫民这下是真受教育了。
自以为见多识广,却万万没想到,在日本,合着连啃老都得缴税。
更没想到,自己的一片赤诚,讨好庆子父母的孝心,竟然给对方带来了这么大的隐藏风险。
越发心里过意不去了。
不过于此同时,他也似乎真有点明白了。
为什么都说日本人亲人之间比较淡漠,在金钱上斤斤计较呀?
日本人不计较也不行啊,动不动就违法,这谁受得了啊。
为什么父母没有帮助儿女买房的习惯。
哪怕父母和儿女经济上遇到困难,也很少有互相伸出援手的。
合着根儿就在日本的税法上啊。
总之,日本人已经不是什么亲兄弟明算账了,就是亲子关系也得明算账。
这么一比,看来还是华夏相对人性化,国内环境更有利于亲情稳固。
而且这还是日本没实行消费税的年代呢。
大概现在的这些日本人怎么也不会想到,真正水深火热的日子在后头等着他们呢……
“喂,阿民,你怎么还不睡啊?难道你不困吗?还是又头疼了。要不要我给你按摩一下?”
看到宁卫民靠在床头沉默不语的一个人儿琢磨,本来都已经困劲儿上来的松本庆子担心了,她用手捂嘴,打着哈欠,强撑着坐了起来。
这种行为还是很暖心的。
一个女人都困成这样了,还无时无刻关注你,绞尽脑汁的讨好你,只能说明她很在乎你。
宁卫民心里美滋滋的,赶紧把未婚妻搂到怀里,由衷地说,“不要担心我,我只是忍不住在想,你的父母可真好。原本我还以为他们这关很难过呢。没想到他们还是很好说话的,不但终于认可我们在一起了,而且还这么替我们着想。这下,也就剩下京城那边了需要我们去努力了。”
庆子很配合的把头枕到他的肩上,轻笑道,“京城那边肯定应该也会顺利的,只要我们的诚意能让老人家看到。让老人家明白我们是真心相爱。”
接着她又把头微微转动了一下,以便更舒服一点,又笑道,“你知道吗?其实你的师长爷特别在意你,老人家也是在为你的未来做考虑的,只是角度和出发点不一样。我能感觉到这点。他可能有点不相信我的承诺,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用事实证明。你看,我不是也从父亲的手里帮你要出一件属于华夏的古物吗?你不妨把这个青瓷茶盏拿给老人家看,要不干脆送给他也行。我想,有了这样的物证,他总该明白我的心意了。”
这话全都说到宁卫民心里最软的地方了,让他心里这叫一个痛快。
于是对松本庆子的好感立刻爆表,突破了极限。
他不由喜动眉稍,紧紧搂住了庆子,一瞬间简直觉得人生再无所求了。
不,应该说是有了更多,更旺盛的要求。
要知道,高兴之下,加上晚上又喝了不少酒,宁卫民的手开始不老实了。
突然间居然就来了兴致,想要和庆子好好研究研究“昆”字的写法。
宁卫民忍不住地直接往丝绸的睡衣里钻,嘴上叫着亲昵的称呼,“庆子,你真好呀……”
但今天或许是白天忙碌了一天,实在太累了。
庆子还真不愿意配合,扭糖似的扭动着身子,恳求地说。
“不要闹,还是让我睡吧。今天在爸爸妈妈面前伺候了一天,当了一天的乖女儿,真是受不了。我现在困得要命,就想好好睡一觉。”
宁卫民肯定不干,谁都不容易。
毕竟他也点头哈腰,溜溜儿当了一天三陪呢。
不但赔笑、陪聊,还得陪酒。
正所谓有付出就该有回报,这天经地义。
虽然说是从庆子父母手里拿到钱了,还得了一件至宝,他的劳动报酬绝对划算。
可问题是事到临头,这也不是钱的事儿啊。
说好包吃包住包那个啥的,这是他的正当权利。
尤其是这样的抗拒又不是以前没有过,情侣间难免有这种东风压倒西风的争执。
于是本着女人说“不”要反向理解的原则,宁卫民还是翻身压住了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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