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现代留过学 第三十一章 首议立储,王珪失分 求追读,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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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在这个早上,王珪骑着马,在元随的前后呼应和开道中,踏上了前往皇城的路。

宰相出行,自然是威风八面,百僚避位。

而王珪骑着马,努力的保持着自己的仪态,同时尽力维持着自己的神色。

他绝对不能让人看出来,他已经老了。

因为,一旦被人发现,他已经老了,连骑马都有些力不从心了。

那么,等待他的,只有一个命运——天子赐肩舆!

这是皇宋优遇老臣之道。

可是,对于宰相来说,一旦被赐给肩舆,通常就说明,这个宰相必须去位了!

为什么?

你见过那个士大夫上朝,是被人抬着去的吗?

士林之中,素来抨击这种以人为畜的事情。

士大夫是什么?

文能安邦,武可定国!

至少在表面上,士大夫必须表现出这些特征来。

所以,在大宋,天子赐老臣肩舆,几乎就等于礼貌的宣告:您啊,该致仕退休了!

王珪怎么舍得致仕退休?

哪怕他已经在朝十五年了,即使家人和朋友,都曾委婉的劝过他,是不是可以考虑请郡或者致仕?

但王珪强硬的拒绝了。

用王珪自己的话就是:井子上栏杆,不是作剧处——我这里可不是瓦子里的戏院,不要开这种玩笑!

一路骑马,从御街向前,到了宣德门下,王珪的元随们,就对着王珪拜了一拜,然后各自散去,找地方喝茶吃酒了。

王珪则骑着马,继续向前,从宣德门巍峨的城楼下,进了右掖门。

依制度,文武百官,在宣德门前,就要下马。

但宰相、枢密使、亲王及宣徽使,准许皇城骑马,若从左掖门入宫,最远允许到左银台门下马。

自右掖门入宫的话,则最远允许到右银台门下马。

所以,熙宁六年末,王安石宣德门下马事件,才闹得那么沸沸扬扬。

彼时的王安石虽然只是集贤相,但也是宰相。

依照仁庙制度,是可以皇城内骑马,直入中书的。

但,宣德门的守门士卒,却强硬的将他从马上拉下来,重重的挫了这个拗相公的颜面,事后还口口声声,仁庙并无此制。

逼得后者,于当年辞相,并推荐韩绛接任。

王珪从右掖门下穿过,回想着这个往事,内心之中,也是忐忑不已。

王安石当年,得当今官家,如师一般的敬重和全力信任。

尚且最终心灰意冷,辞相而去。

如今,官家卧疾,宫中太后倾向未知。

他偏生却利令智昏,惹出了大麻烦。

一旦被人揭发,不止声名扫地,更可能阖族获罪!

僭越臣子之阶,擅议国本。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天下士大夫会第一时间,将他开除出士人的行列。

如今,王珪也只能是期待,李宪可以替他吸收足够多的火力。

好叫朝野上下,无人来关注他的那些小动作,以此蒙混过关。

如此想着,王珪不知不觉,便骑马到了都堂之前。

所谓都堂,既尚书新省之前厅,亦称都省。

乃是元丰改制后,新的中枢议事之地。

王珪在都堂官署前下了马,立刻就有吏员上前,替他牵走马匹,带去马厩好生照顾、喂养。

王珪则整理了一下衣冠,也整理了一下心情。

他稍微抬头,看了一眼都堂前的匾额。

当今天子亲笔所题的‘文昌府’,映入眼帘。

同时也看到了,这大宋都堂的外墙上,以胡粉、香粉并香料涂成的白色外墙。

这就是尚书省粉省的由来。

从官署正门直入,迎面就能看到一面,刻着怪树奇石的壁照,壁照画风淡墨轻岚,虽画的是怪树与奇石,偏生却能让感觉山水气息扑面而来,诗韵与墨香,藏于笔锋。

王珪每次看到这都堂前的壁照,都会心旷神怡,忍不住在此停驻少许,欣赏片刻。

不愧是连辽人都要求画的国手郭熙之作!

不过,今日的王珪完全没有那个赏画的心情,他直接步入了都堂的令厅。

这里也是他日常办公之地,更是三省两府集议之所。

王珪走进去时,令厅之中,三省两府的宰臣,都已经各自坐着,在窃窃私语的议论着什么。

“左揆至堂矣!”伴随着令厅中的一个老吏的严肃呼喝。

所有人都停下了各自的事情,纷纷起身,对着走进来的王珪拱手而拜,纷纷尊称:“左揆!”

只有一个不合时宜的称呼,在王珪耳畔响起:“左揆,今日可来得稍晚了些!”

王珪抬头,看到了,坐在令厅右侧的位子上,微微起身,向他拱手拜了拜的右相蔡确,同时也是他在这个朝堂上,最讨厌、最嫉恨的人——没有之一!

甚至,对王珪来说,他前些时日,之所以利令智昏,居然蠢到去问高遵裕那种事情,也都是拜这位右相所赐!

原因?

不仅仅是元丰五年改制,蔡确诓他说什么‘官家新制,当以尚书令待公’哄的王珪高高兴兴的去官家面前提议,让尚书左仆射兼领门下省诸事,而让尚书右仆射,兼领中书省诸事。

而按照之前,君臣商量好的新官制。

三省各司其职,其中,中书省掌进拟庶务,宣奉命令,及中外无法式事,门下省则掌受天下成事,凡中书、枢密院所被旨、尚书省所上有法式事,皆奏覆审驳,至于尚书省?则掌行天子之命令,受付中外之事,并对接中书、枢密院。

换而言之,元丰新制,三省之中,中书省权力最大,因为他掌握的是‘无法式事’,且有至天子御前取旨、请旨的权责,门下省则沦为了一个审核批驳制衡的机构,虽然也有取旨、请旨的权责,但那针对的是‘有法式事’,既然是有法式事,为什么还要请旨?取旨?

至于尚书省?

则掌管具体实施、落实。

本来,王珪的想法很美丽。

自己为尚书令,自然权力集中在自己身上。

什么尚书左仆射、右仆射,都是他的工具人。

他的想法,也不能说有错,因为过去,大宋是三相制:首相(昭文相)、次相(集贤相)、末相(监修国史)。

如今,尚书令加尚书左右仆射,也刚好是三个相位嘛。

哪知道,蔡确回头面见官家,刺出绝命一剑。

“尚书令权重,不可授以臣下!”

好了!

煮熟的鸭子飞掉了!

不仅仅飞掉了,王珪还主动跳进了大坑。

他这个左相,这个尚书左仆射,这些年来,为什么被人称为‘三旨相公’?

始作俑者,不就是坐在那里的蔡确蔡持正?

这也就罢了!

对王珪而言,他最不能接受的是去年发生的一个事情。

去年,官家招延安郡王侍燕,群臣道贺。

王珪本以为,官家既然有意立储,那么他自然要托孤。

托孤大臣,除了他这个左相之外,还能有谁?

可王珪在家里,左等右等,也没有等到官家招他入宫,面授托孤顾命之重任!

不止如此,王珪很快听到了一个让他深感不安的消息。

一个从中书侍郎张璪那里听来的消息。

原来早在元丰六年秋,蔡确与张璪入崇政殿奏事时,官家就已经对蔡确做了托孤顾命。

官家绕开左相,去找右相托孤顾命。

这是何等的不信任?

也是对他王珪的侮辱!

王珪当时听张璪在他面前,神采飞扬,兴奋无比的叙述此事,内心好似晴天霹雳般,却根本不敢表现出来。

生怕,张璪知道,他这个左相,从头到尾,都未受天子之命,以三尺之孤托付。

只能是微笑着,忍着内心的屈辱和愤恨点头。

这就是王珪的动机,也是他如今更加惶恐的由来。

右相蔡确,既受命托孤,也就意味着,一旦新君即位,他这个左相就得收拾包袱滚蛋了——虽然制度上,一直确实如此:凡天子驾崩,首相必为山陵使,山陵使回朝,必须请郡!

这是为了防止权臣架空天子,以免再出现北周杨坚故事。

是故,治平宰相韩琦,在英庙驾崩后,为山陵使,然后自请出外。

可是,一个有托孤顾命的宰相和没有托孤顾命的宰相,在史书上和现实的地位是两回事。

而且,一旦被人知道了,外人就会问:王玉禹何以未得先帝托孤顾命?

只要别人一思考,那么,王珪知道,自己就要迎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他曾经的一切,都会被人翻出来,放到阳光下,仔细审查,一点一滴的甄别。

哪怕是一点错事,都会被揪出来批斗!

王珪内心翻滚着这些事情,强装若无其事,走到令厅上首的左侧,然后坐下来,对蔡确道:“右辅倒是来的早!”

蔡确笑了笑,没有说话。

同知枢密院安焘,见到两位宰相,似乎在暗中交锋,心中笑了一声,便出来缓和气氛,道:“两位相公,可听说了,御史台在弹劾内臣李宪的事情?”

顿时,整个都堂中,都出现了笑容。

虽然,李宪是熙宁、元丰拓边有功的帅臣。

但他是内臣啊,阉寺之人!

每一个文官士大夫,都天然欢迎并愿意看到,一个内臣倒霉吃瘪。

这一点,不分是新党还是旧党。

何况,李宪占着熙宁那个萝卜坑多少年了?

从王韶开边算起来,起码有十来年。

以一内臣而为一路帅司,兼掌几近十万大军,而且是骁勇善战的大军。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还是这些大军里,番军、番将不在少数!

内臣、番将、番兵、骁勇善战……

任何读过史书的人,都会立刻下意识联想到唐代的北衙之兵!

那些神策军指挥使,那些在甘露寺之变,杀文臣士大夫如杀鸡一样的宦官大将,那些废立天子,无视国家法度的狂悖之臣!

所以,哪怕李宪远在熙河,这朝堂上也容不得他!

从前李宪有官家袒护,群臣奈何不得。

如今,得了机会,还不是手拿把擦?

王珪看到,这都堂令厅上的宰执,都在为了李宪被弹劾而欣喜不已。

他也放下了心中大石!

“果然,还是内臣最好对付!”王珪在心中说。

那李宪,在王珪眼中,已经是个死人了。

宰臣容不得他!

皇太后恐怕也容不得他!

天下士大夫更容不得他!

去掉一个李宪,熙河路就完全可以放一个文臣高官去坐镇。

王珪审视着在场的宰执。

他在心里盘算起来,他知道的,在场之人,肯定有人动心,想去熙河路摘桃子。

一颗被李宪栽培了十余年,已经熟透了,流满了汁液和蜜糖的桃子!

想当年,韩绛韩子华,可是为了边功,用宰相之尊,亲临沿边,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兼任陕西经略安抚招讨使,欲求夺取横山,然后携滔天之功回朝,就任首相!

奈何庆州兵变,加上武臣跋扈,不听节制,才功亏一篑。

可是,出将入相,始终是士大夫的最高追求!

王珪相信,在坐的诸位宰执,肯定有人心动,也肯定有人在谋划着那熙河兰会路的位置。

而这,就是他王珪可以交易的机会了。

于是,王珪好整以暇的安坐着,听着在场的同僚们对李宪之事的种种议论与口诛笔伐,嘴角不时的露出些笑容。

朝臣们攻仵李宪越激烈,他王珪自然就会越安全。

王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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